夏俊山
“海陵胜地多人杰”,这是陈毅元帅写给韩国钧的诗句。可是,仰望历史的星空,海安人往往只注意到韩国钧,却疏漏了另一位海安奇士——韩国磐。
古代,“士”常用来指读书人,说韩国磐是奇士,不仅因为他是一位读书人,更因为他有“三奇”:他经历坎坷,堪称神奇;治学精神,令人惊奇;史学成就,让人称奇。
一
韩国磐的坎坷经历,得从他的出生说起。农历1919年冬天,韩国磐出生于海安仁桥镇韩庄村一个贫寒的家庭,论辈分,他与韩国钧为兄弟行。韩氏为海安的大姓,韩国磐却因为家道中衰,到了入学年龄学也上不起。跟许多穷人家孩子一样,他春天挑野菜,夏天割草、放牛,秋天捡拾柴草。如果不是叔祖父,他的一生也许会终老海安乡下。
幸运的是,科举制废除后,海安也兴起了办学之风。西乡王家楼的王骥骧办起了“王氏进业义庄”,韩国磐的一位叔祖父也在韩庄办了一所有“义庄”性质的小学。这类学校由族人置办学田,以学田的收益资助同族的子弟读书,不仅入学费用全免。成绩好的,还可借学田上的钱外出求学。韩国磐获得这一机会,总算圆了读书梦。
韩国磐的父亲读过几年私塾,母亲不识字。加上兄弟姐妹,一家八口,生活十分清苦。放学后,韩国磐常要帮助家中干活。就这样,他在家乡亦耕亦读,直到十一周岁。
读小学期间,韩国磐因为生病,曾经停学一年多。考入省立如皋师范后不久,抗战爆发,1937年秋天,学校解散,韩国磐只得再次停学回家。一年后,他转入一所临时中学,1939年春,日军在淮海运河线一带发动扫荡,泰州、姜堰等地吃紧,学校又几乎停办。韩国磐是多么希望继续读书啊。面临停课,他改宋之问的《下嵩山歌》写在墙上:“出校门兮多所思,携箱笼兮步迟迟,九天明月常如此,君再来兮复何时?”一些同学见了,深受感染,不禁潸然泪下。
从临时中学毕业后,韩国磐当上了小学教师。解决了谋生问题,学业却从此中断。这时,一则招生信息,使他的命运又一次发生了转折。
1940年秋天,校址在福建崇安的苏皖联立临时政治学院(后更名为江苏学院)到东台招生,声称被录取的学生可免去全部学杂费,还包食宿。这样的学校,韩国磐当然不肯放过,他参加入学考试,顺利地被录取了。
不久,他踏上了南下的颠沛流离求学之路。途经嘉善,晚上,他住进旅馆时,日寇由伪警引路,突然前来检查。日寇用刺刀挑散衣物,扔了一地,扬长而去。一会儿伪警又转回来敲诈,说韩国磐要潜逃到内地去抗日,要将他捆送日军司令部,韩国磐被诈去三十元,才得以脱身。历经艰难到了福建,学院为了避战火,已迁往武夷山区。韩国磐逃到武夷山,才勉强安顿下来,重新开始了求学生涯。
高中时,韩国磐已写过不少诗文,他的《七律·采石矶怀古》写道:“青山数点枕江流,烽火逼天一战收。养士无功惭宿将,运筹决胜足千秋。风翻血浪归沧海,日照闲云过渡头。天堑今无南北限,棹歌容与唱渔舟。”从诗句不难看出,韩国磐已经显露出文学才华,而他自己,也想读中文系。来到武夷山区的江苏学院后,老师的话改变了他的主意,最终,他选择了史地系。
学院迁入武夷山区,并没有能摆脱敌机的空袭、轰炸,在一次躲避空袭时,韩国磐因脑贫血晕倒,以后是疟疾、痢疾接踵而来。高烧到摄氏四十多度,昏迷数日不醒。熬到1941年夏天,同窗好友参加转学考试,进了迁至长汀的厦门大学,韩国磐因病在床,没能参加考试,错过了这一机会。他有一首《久病书怀》,真实地写下了当时的心境:“淹留九曲忽经年,病入深秋只自怜,败褐悬床尘漠漠,残杯入手泪牵牵,魂归故国心如鹿,梦绕夜台命似烟,果有生才如此毕,褰帷我欲问苍天。”
问苍天,苍天亦无语,韩国磐只有等待。等到第二年夏天,他成功地考进了厦门大学。到了长汀后,刚刚病愈的身体缺乏营养,加上太劳累,他又患上了糖尿病、高血压,又因感冒引发急性肺炎,咯血满地。他有一首《肺炎愈后作》记叙了这一经历:“作客南疆已黯然,谁知肺病复缠绵。颜如槁木心徒壮,气若游丝意自煎。幸有良方除恶疾,且留微命待桑田。从兹屏绝劳生事,醒则优游倦则眠。”
贫病交迫,想休学养病,生活费从何而来?韩国磐在一篇文章中回忆道:“有一段时间,连寄一封信的邮票也买不起,更不论其它了。一双鞋子穿了3年,在‘粗砂大石相磨治’下,鞋面虽然未破,鞋底却早磨穿,脚掌和地面结成了不可分离的伴侣。”现为复旦大学著名教授的韩升是韩国磐的公子,他在《相依为命的追忆》一文中,记下了父亲韩国磐在困境中的一次大胆举动:“实在熬不下去,想起顾祝同为江苏籍将领,冒昧致函求助,不意竟获回音,且送他一笔钱,如久旱甘雨。”
正是当时兼任江苏省政府主席的顾祝同赠送的这笔钱,救了韩国磐的一时之急。一学期后,韩国磐从厦门大学毕业,总算了却了一桩求学心愿。
大学毕业,韩国磐迎来了抗战胜利,1946年秋,他回到迁至厦门的母校,执教于历史系。当年,他曾赋诗“且留微命待桑田”,1949年,他终于迎来了久已期盼的沧桑变化——大陆解放了,历史又掀开了新的一页!
韩国磐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他发表了《唐朝的科举制度与朋党之争》《唐代灌溉事业的发达》等论文,以及《隋朝史略》《柴荣》等著作。这些论文,具有开拓性的作用,引起学术界的重视,侯外庐先生专门写信给厦大校长王亚南教授,高度评价,并提出让韩国磐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任职。1956年8月,韩国磐被厦大提升为副教授,成为一颗闪亮的学术新星。然而,学术冒尖一旦遭人嫉妒,也是很危险的。韩国磐的儿子韩升在回忆父亲的文章中写道:“反胡风运动突如其来,那天上午,他还在家中读报,同为教师的母亲问他报上批判的胡风是谁,他说不知道,未曾听闻。下午到学校参加全校批判胡风大会,会上点名厦大胡风分子,父亲竟然在列,随即遭羁押于校内坦白交待。”
当时,韩国磐才30多岁,对前程满怀着美好的理想,政治上突如其来的打击,犹如晴天霹雳,他痛不欲生。尽管后来缺乏“罪证”,得到平反,但精神上已成为惊弓之鸟,身体也饱受摧残。多种疾病缠身,尤其是肠炎,严重时每日去厕所不下三、五次,且终生未愈;到了1958年,痔疮出血、胃下垂、肝肿大,继则患慢性肝炎,使他受尽折磨。
后来,身体有了好转,他又开始埋头钻研,正当他要拿出史学研究新成果时,“文革”爆发了。韩国磐作为厦大的“三家村”,和校长王亚南等首先被打倒。韩国磐写过一篇《论唐太宗》,造反派说他是在影射毛主席。在全身浮肿、无力自持时,两个人把他挟进会场,当做“牛鬼蛇神”接受“批判”。他先是被关,后又被安排去为学生刻讲义。
1975年,才56岁的韩国磐吃不下饭,去医院一检查,确诊为中期食道癌。医生切除了他20厘米的食道,把胃提高了20厘米,并且移到胸腔肋骨外面的皮肤下。外表看去,他的胃像个“肉瓶子”一直悬挂在胸前。挂着这个难以伺候的“肉瓶子”,韩国磐又活了20多年。这期间,他写下了大量学术论文,完成了《隋唐五代史纲》的修订,并应邀至日本明治大学、京都大学、韩国庆北大学、忠北大学、朝鲜大学、高丽大学等讲学交流。
从海安乡下的寒门子弟,到一代史学大师,从56岁患癌,到84岁不幸辞世,韩国磐战胜了多少困厄?他的坎坷经历,着实令人称奇!
二
韩国磐的奇,还奇在他的治学精神。
这要从他的苦学苦读说起,因为这是他治学生涯的起点。
韩国磐上小学时,就养成了摘抄的习惯。每每遇到优美的词句,他决不放过,都要亲自把它摘抄下来,然后反复品味。在中学时,他抄过整本的书。有一次,他想读朱淑贞的《断肠集》,学校里没有找到,恰好在友人家看到了,他就借来,把整本《断肠集》全部抄下。在大学一年级时,他曾抄过六朝鲍照、江淹、庾信、徐陵等人的许多诗篇。一些常用而又没有重版的书,有时,他也全部抄录,他曾手抄过《大业杂记》《唐六典》等书。别人以抄书为苦,韩国磐却以摘抄诗书为乐。此外,他还下苦功背诵。《世纪学人自述》中,他曾忆及自己早年的学习生活:“背诵成习了,以后在中学、大学读书时,也常背诵必要的文章或史料,这是从小学时打下的基础。”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抄书,大量的背诵,为韩国磐日后治学奠定了坚实基础,但是,要成为一代史学大师,还得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定意志。在背井离乡,赴武夷山麓的江苏学院史地系攻读期间。韩国磐家乡音断,贫病交迫,为了生活,他选课二十个学分,又在长汀中学兼课十七八节。压力像一座山,觉得快坚持不住了,他就默念孟子的名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以此激励自己。后来因病重,他辍学一年。辍学期间,他不敢懈怠,苦读了若干诗词,又抄录了六朝名家的数百首诗,还搞了个自编的《六朝名家诗选》。日读夜思,甚至在睡梦中,他也不忘写作,《七律·梦中作》就是这样诞生的:“试将长剑倚崆峒,一扫中原胡虏空。未许楼兰偷饮马,底须回纥远从戎。书空徒剩雄心在,负杖真疑世运穷。满目河山谁是主,鸦翻猿啸夕阳中。”
一年后,韩国磐转学至迁到长汀的厦门大学。这时,日军垂死挣扎,飞机常来轰炸,师生面临生命危险,学校开课只得时断时续。一些学生支持不住了,陆续离开了校园。韩国磐思乡忧国,备受煎熬,但是,他没有趴下,在一首《月夜书怀》中,他写道:“独上河桥看月明,月华如水百忧并。年年战骨萦荒草,夜夜胡烽照玉京。举世空传王相国,令人长忆李西平。请缨合奋终军志,匣里龙吟夜有声。”
在战乱的风雨中,韩国磐思念家乡,渴望报国,他把无法排遣的痛苦化作了学习的动力。当时,学校迁徙,藏书散失,所存不多,他就节衣缩食,买书补充。只要一册在手,他就忘了一切艰难困苦。“幸有残书慰岑寂,一篇骚赋几孤吟。”凭着过人的毅力,他一边苦学,一边盼望着民族的解放。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新中国成立后,一直苦学、苦读的韩国磐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的论文接连不断地发表,一些学人惊异地发现:史学的天空出现了一颗新星,他是一位才30多岁的青年学者!这位学者就是韩国磐,凭着自己的学术成就,他很快成了副教授。
青霄有路终须上,学界无闻誓不休。他雄心勃勃,又迈向了更高的目标。就在这时,厄运降临了。“胡风分子”的冤屈,让他一下子陷入了痛苦的泥潭。怎么办?他问自己,又自己给出了答案:“自己选择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下去!”他没有消沉,依然坚持学术研究。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屈原的《九歌》中,东君是日神,而在韩国磐心中,东君则是共产党。他在感怀之作《卜算子·咏梅》中写道:“寥廓岁寒时,坦荡孤山路。不管阴晴与昼昏,总把清香吐。蜂蝶本无知,冰雪难封住。海角天涯竞报春,全仗东君主。”他坚信党一定会为他做主,给他带来春天。这一天终于被他盼来了。几个月后,党就给他摘去了“胡风分子”的帽子。不幸的是,病魔这时又缠上了他:痔疮出血、胃下垂、肝肿大,接着又是慢性肝炎。精神的痛苦烟消云散,病魔的影子却紧紧跟随。加上国家又逢“三年困难时期”,他的生活也很艰苦,但韩国磐的心中只有自己钟爱的历史科学,生活中的一切艰难困苦全都被他置之脑后!到了上世纪60年代初,十年间,他出版了七本专著,发表论文达40篇!
“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这些成果的背后,谁能说得清韩国磐付出了多少心血?原厦门大学副校长郑学檬教授在回忆文章中写道:“厦大图书馆的中国古代史尤其是隋唐史都被他读过,有时候我想看什么书,一翻到底页,又发现韩老师借阅过的记录。”“有一次他给研究生开了一个很长的书目,该研究生不解就问我怎么去读。我说韩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你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学者谢挺,在《追忆史学家韩国磐教授》中也写道:“韩先生回复众多的来信;审阅他人的书稿、论文,每一句话都要认真斟酌,要通读原著全文,有时甚至看到眼睛出血,仍不间断。从查阅资料到校对抄正,他全靠自己完成。曾经有一个编辑惊叹:‘我当了20多年编辑,之前从未看到一篇论文,可以不改动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就可以付印的。’”
有人慕韩国磐之名,请他写《序》,他同样一丝不苟。原海安县文化局副局长张应和告诉笔者:“我请韩国磐为《海安文化名人传略》一书写序,韩国磐先后写来3封信。”1993年,鹭江出版社出版《郭化若诗词选》,写序的共两位:一位是时任厦门市委书记的习近平,一位就是韩国磐。由此也可以看出:韩国磐在郭化若将军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
“文革”从疯狂状态渐趋和缓时,韩国磐接受人民出版社的要求,修订《隋唐五代史纲》。修订工作一开始,他常常废寝忘食,有时,他感到吃饭难以下咽,也没往心里去。拖到1975年初夏,去医院一检查,确诊为中期食道癌。
病情如同惊雷炸响,家人都惊呆了。韩国磐冷静地接受了这一残酷的现实,选择了手术治疗。医生在他的腹腔、胸腔、喉头处各开一刀,把右肋骨锯断三支,切除了20cm长的食道,又把胃提高20cm,与喉头连接,这叫“胃代食道术”。根据临床经验,医生怕接口发炎,为稳妥起见,把他胃安在肋骨与表皮之间。这样一来,他的胸前有了一个“胃瓶子”,看上去,像是胸口捂了只热水袋,可是,这个“热水袋”不仅要保暖,还得防碰触,防感染。
手术后,韩国磐的身体十分虚弱,虚汗不断,加上疼痛,他经常彻夜难眠。跟许多普通人一样,韩国磐也想到了死亡。是的,一个人也许能推迟死亡,但没有人能改变死亡。人能够改变的,是对死亡的态度!面对可能降临的死神,韩国磐选择了置之度外。他担心的是:生命之火一旦熄灭,《隋唐五代史纲》的修订就会功亏一篑,留下永远的遗憾。
为了不给后人留下未完的书稿,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在身上还插着管子时,他就一字一句地开始了《隋唐五代史纲》修订。生命同死神搏斗,事业与时间竞走。为了督促自己及早完成修订工作,他拟就了一张新的工作日程表,要求自己每天按日程表完成相应的工作量。医护人员被感动了,病友们也被感动了,而奇迹也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了:韩国磐整天沉浸在对书稿的思考中,只顾修改补充他的《隋唐五代史纲》。完全忘记了病魔,于是,病魔竟然也把他忘了。一段时间之后,医生给他复查身体,他竟然恢复得像一个完全健康的人!
莫道浮云终蔽日,寒冬过去是阳春。1976年,“四人帮”垮台,韩国磐喜不自禁,写诗抒怀:“先生引吭欲高歌,无奈喉头手术何。客里情怀随苦乐,病中岁月易蹉跎。南山射虎心犹壮,东海斩鲸志未磨。却喜而今形势好,同心四化整山河!”“朱颜皓首人争奋,揽月攻关志益坚。纵使衰残驽钝者,也随骐骥共争先。”他还要再展宏图,绝不停步!
1977年6月,《隋唐五代史纲》修订本出版了,这是粉碎“四人帮”之后,我国出版的第一部断代史。它比1961年的版本增加了十万字,几乎是对整本书的重新改写!要知道,这是他从死神手里抢时间完成的啊,完成这样一部厚厚的著作,该需要多么惊人的毅力!
1980年9月,韩国磐在上海师范学院作报告,他引用了王国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的名言,这段名言其实也可以用来概括他自己的治学。
三
韩国磐的奇,还奇在他的成就。
回望韩国磐的坎坷人生,他出生于贫寒的农家,既无家学渊源,也无名师指点。求学期间,战乱不断,大病数次缠身,学业两次中断,没有家庭支持,费用全靠自己,他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了厦门大学的全部学业,并成为优秀学子,留校任教。新中国诞生后,他很快成长为史学界瞩目的新秀。然而,命运又跟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他受到两次政治运动的冲击,特别是“文革”期间,有段时间,他只能为学生刻蜡纸,搞学术研究的外部条件不佳。更糟糕的是患上多种疾病,严重时甚至昏迷不醒。50多岁时,他又患癌切除了食管,身体条件显然也不好。
可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韩国磐却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这不能不令人称奇。
盘点韩国磐的学术成果,且不说1954年至1963年他发表的40篇论文,也不说这10年间,他出版了《隋朝史略》《柴荣》等7部专著。单说1965年,《历史研究》第5期对他的《北朝经济试探》《南朝经济试探》就作过这样的评价:“像韩国磐先生在两书中这样全面系统地讨论南北朝的社会经济,还是初次”,这是“解放后第一次出版的经济专史,在内容和编排上,都有它的创造性”。白寿彝任总编的《中国通史》是一部22册1400万字的巨著,书中评价韩国磐“多有创见,自成体系,为隋唐史研究作出了非同一般的贡献”。
理想自有回天力,沉疴何碍著雄文。韩国磐癌症手术后,带病修订的《隋唐五代史纲》于1977年6月出版,史学界给予的评价是:“全面地、系统地阐述了隋唐五代近280年中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概况,是学术著作中一部较好的中国断代史。”(见张国刚《隋唐五代史研究概述》)教育部将它列为高等院校文科教材。1977年、1979年、1983年三次再版,仍供不应求。
1979年10月,韩国磐出版了35万字的《隋唐五代史论集》,这部著作中的许多论述后来都成为经典理论,进入高校教材。1983年4月,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魏晋南北朝史纲》,该书45万字,同样被教育部指定为文科教材,被国内高校普遍使用。1984年,他又出版了两本书:4月,20万字的《北朝隋唐的均田制度》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秋天,他与友人合译的36万字的《均田制的研究》(日本堀敏一教授著),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
1985年10月,他应日本著名私立明治大学之邀,赴日讲学,不仅给明治大学历史系师生,而且对全东京有关专业的研究生、老师作历史学及唐代史的报告,参加学术座谈会,还到京都大学作学术报告。他有两首绝句,记载了这次日本之行:“自古因缘说汉唐,一衣带水两邻邦。文章礼乐同源出,应有亲情万代长。”“万里扶桑一瞬通,交流学术乘长风。盛唐炎汉无穷事,都在讲堂谈笑中。”
1986年12月,他与友人合著、主编的34万字的《敦煌吐鲁番出土经济文书研究》由厦门大学出版社出版。1995年,该书获国家教委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
1988年,《隋唐五代史纲》(修订本)获国家教委高等学校优秀教材奖。1990年10月,他的《南北朝经济史略》由厦门大学出版社出版,全书28万字。此书于1992年获国家教委高等学校出版社优秀学术专著奖……胸藏万汇凭吞吐,笔有千钧任歙张。2001年4月,厦大八秩校庆时,韩国磐出版的专著、教材已达15部,获得4项部、省级奖励。
60岁时,韩国磐曾满怀激情地吟道:“俯仰人间六十秋,阴晴显晦几欢愁。漫言玉烛传三岛,可有新词动十州?四害烟消天浩荡,三千水击意优游。风光满眼情何限,更上元龙百尺楼。”2003年,他不幸辞世时,谁又能说他没有登上“百尺楼”——他的许多史学观点已成为学术定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著作已经被哈佛、剑桥、耶鲁、早稻田等世界著名学府以及大英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纽约公共图书馆等数百家国外学术机构馆藏,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更是系统收藏了他的全部著作。《厦门晚报》曾以“史学泰斗步入历史”为大标题发表纪念专版。而《福建日报·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特刊》则将他列为福建省最具代表性的8位“学术名家”之一,并特别指出:“王亚南、韩国磐、葛家澍等学界名家,在各自研究领域独树一帜,创下了诸多‘第一’,建设起一批有较高的理论水准和创新能力的基础学科和新兴学科。”
今天,从“百度百科”搜索“韩国磐”词条,他生平简介的标题是:“一代宗师,史学泰斗。”韩国磐,这位从海安走出的寒门子弟,显然无愧于这一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