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东
面前是一位90岁的老人——王益谦,虽越耄耋思维却仍清晰,特别是久远的事情,记忆力仍强。
“你们不要以为海安县中医院是从1983年开创的”。老人打开了话匣子。
“我是1978年9月不做海安县制药厂副主任的,本来已到了退休年限,不曾想却叫我去做中医院的副院长。那个时候中医院附属在人民医院里,仅有一块牌子与县人医的牌子挂在一起,我接受了一只公章,除我之外,其余的中医医生都属人民医院的中医科,我白天也在那里坐门诊。一个人,一块牌子,一只公章,大家笑称我是‘三个一’的院长。”
查找有关史料证实,县中医院于“文革”中的1976年,经省卫生厅同意的,当时的“县革会”曾发了个文,有这个机构。县卫生局每年年终报表向省、地(行署)卫生主管部门报25名编制,50张病床,省、地卫生主管部门按照这个编制核拨经费。
在1979年时,时任县财办副主任的唐培华因病住进人民医院,请陈趾麟用中药,陈趾麟诊视后谈起中医院的基建,并叫王益谦一起往病房探视,得唐培华示意,递送报告,在当年始列入县财政拨款支持,第一年是1万元,后来的1980、1981年各是1.5万元。
1980年核编制时,省里认为没有房屋设备和实际床位,不承认该机构,要取消。“我们几个老中医,像梅九如、陈趾麟等就跑呀、找呀。如果因为没有房屋、床位,被核减掉,县中医那就不得了呢,海安的中医还怎么发展!”经过这些老中医多次找县委“县革会”的领导汇报,中医院基地的建设终于被列入议事日程。
当时就中医院的院址建设方向,传言有三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接受海安镇医院,将其改造成县中医院。不同意该方案的理由是其地皮小,房屋少,而且与卫生资源的整体布局不协调。第二个意见,有人提出将海安镇东头的木器厂改造为县中医院,因为当时该厂的木材经常堆放路边,而那个厂正处交通瓶颈,改造可起一举解两难的作用。又考虑到其是镇办小厂,要征用地皮调换厂址,现有房屋作价后不适用,单纯疏散工人也麻烦,又作罢。最后,普遍一致的看法是另择地方,先搞个门诊部,再扩大规模。
“当时,我并不认识毛清醒,梅九如认识,通过他的引见才认识毛主任的。毛主任联系了地区行署的赵拂尘副专员(他们都是盐阜的同乡),在一次来海安检查工作的时候,邀请了地区卫生局的王克鑫局长,邵懋副局长到海安,六月初在南招(海安宾馆)开了个会(1981年6月3日上午,河南招待所小饭堂)。我请了县卫生局的黄海平局长,宣传部的徐明部长,程奎中副部长。当时文卫系统是归宣传部管的,还有万载余、章发勤等人参加。”
那个会上大家都说了自己的意见,交换了相关的情况,特别是毛清醒说了海安搞中医院的决心,包括县委的意见和老中医们左一趟右一趟跑的情况。谈到了1980年曾把县中医院列入基建单位上报了,因调整的大气候搁置下来的。地区的领导表示要支持海安搞中医院。
那时候,南通行署、县政府、县卫生局、海安县中医院的老中医们,大家的心都想到一块儿,认为要搞就搞个比较像样儿的中医院。因为上面的精神,认为中医、西医、中西医三支力量应长期并存都要发展,办新的中医院符合这个精神。问题是条件、时间,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预计门诊建个1000㎡的楼房,需要1.5万元,再加50张床位700-800㎡的楼房,需要12万元,估计没有30万元是办不下来的。
“那次会议后不久,我们听到一个消息,说县委常委会上研究了中医院的资金问题,我赶到毛清醒的办公室,他说6月13日的常委会上决定了,县财政拨款2万元,基建项目立项2万元,同时下达,归中医院建房用,你们同海安镇人委洽商在曙光大队七队(老汽车站对门)征用土地,我们一听真高兴。”慈祥的老人说到这里脸上漾着顽童般的笑容。
随着时光的推移,这个“老汽车站”是个绕头的概念,21世纪的海安汽车站已到204国道边上,它的前身所在应该是“老汽车站”,但在当时它还是个新车站。现在只能以新座标中医院来反推,在它的对门是海安日报社,其北边菜场其实是最老的汽车站的停车场,中楹桥大药房是当时车站的售票房。这里所说的“老汽车站”就是这个位置。现在已经没有曙光大队,大部分成了民居,还有的是厂房及中医院、交通局等部门。
跑钱、跑地紧接着就开始了。
“单写个报告送上去不济事的,还要跑呢。”老人王益谦又开始搜索脑海深处的记忆。
“1981年7月1日,我随黄海平局长去地区卫生局,先找的邵懋副局长、唐剑秋副局长,计财科的黄科长。下午又找王克鑫局长汇报情况,谈预算,大体那时门诊楼需1200平方米,每平方需135元,需要资金178000元,外加变压器,就是通电,上下水道、化粪池等,总共约需20万元资金。王克鑫最后表态,支持海安搞中医院,地区局出5万元,还要待下半年经费拨下来才能到位。”
“过了几天,唐剑秋局长来海安参加医院管理会议,我们去汇报时,在国营旅馆门前碰到了,他说地区已下达了海安中医院基建经费7.2万元。”
实际到账是7.57万元,以后县财政到账12万元,县卫生局拨2万元,这是1982年底前到账的统计。之后,病房楼随即开工,得省卫生厅拨款5万,县财政拨款8万,县卫生局拨款10.57万。在县财政、县卫生局拨款到账前,征地事就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
大约在7月12日,王益谦陪黄海平去南京向省卫生厅中医处、人事处、计财处汇报医院的筹建情况,并争取支援,至15日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请了县委王炳南副书记、花健主任、计委的刘全美副主任,基建的严伟儒副局长、宣传部徐明部长、县卫生局黄海平局长去老汽车站对面、曙光七队现场勘察。当时已绘出草图,对着草图看地形。据王益谦回忆,最后王炳南只说了一个字“定”。这样,就确定了按图征地约5亩。
以后的节奏也是很快的,一环套着一环,一着不让,到计委开介绍信转海安镇人委;经胡振武秘书签意见;再到曙光大队找吴永年书记,约定时间;借防疫站的会议室,邀请各方商谈征用土地;安排“土地工”的事情;经过几次反复,测量又复量,到7月下旬,好不容易才签订了征地协议。
门诊楼的设计问题也牵到了许多人的心弦。8月31日,县计委郑国德签发一函给基建设计室周世勤工程师,指出投资15万元,一次设计,分期实施。这是因为当时资金还没有全部到账。
设计什么样的楼房,内部的功能区划怎样摆布,王益谦回忆说:“9月初,在人医门诊部楼上会议室,请了管基建方面的几位同志,还有当时人医的有关领导和中医科的人,如洪涛、夏治平、朱时轩、梅九如、屠永、陈克功、王洪铎、朱兰英、蒋德澄、蔡静芳、潘荣琴、储向群、章发勤等,由我主持了座谈会,征求大家对未来楼房的设计要求,正好也让基建设计的人听一听,便于设计。”
征求了基层医护人员意见后,还请了专业人士座谈。9月16日,县卫生局黄海平牵头,王益谦和章发勤又分别邀请了基建方面的严伟儒,建行的施京和吉成如,计委的陈照庭,规划办的陈尚华,环保方面的王成信,管消防的金文林,县设计室的张友筠、常云,开了个座谈会。会上将资金、土地、基层的要求等情况进行汇总、交换、通报。其后,根据这些情况拟定了大体的设计要求后,设计室的人带回去设计绘图。
好事总是多磨,设计图纸出来后建筑面积达到1517㎡,设计室的工程师们仍感觉:吃不准面积是否满足需要了。但是,这个面积已超过原定的1200㎡,那是个拟定、汇报、同意的数字。为此,又召开了一轮座谈会,有周世勤、张友筠、孙德平、陈照庭、郑国德、熊跃庭、陈尚华、王益谦、章友勤等参加。议论的中心是设计多了317㎡怎么办?是削减还是再申请报告。
王益谦记得当时他说了:“我想是否折中一下,中医院是全县中医药事业的中心,面积1500㎡不变,款项使用上注意节约些,我们再跑上级领导,争取搞一点钱。”
座谈会最后确定:以1517㎡为准,绘一图纸,将具体情况书面报告呈上去,讲清需增加的理由。以后图纸经过修改,1981年11月开始施工,1982年10月交付使用,最终门诊楼的三层建筑面积是1489平方㎡,总造价是175000元,工程质量是全地区全优工程。1982年10月份1889㎡的病房楼开工,1983年交付使用。
门诊楼质量之所以能成为全地区全优工程,其中还有一段故事:秋末冬初时,当时海安一建公司的袁盛祥老经理刚从新疆回来,王益谦和梅九如一听此讯,第二天黎明前2人结伴摸黑步行到西楹桥南袁家门口,曙光中袁盛祥开门一看大吃一惊,问明是为门诊楼建筑一事,马上随之来工地,脑筋一转想出个主意,叫每个乡建筑队从新疆、大庆建筑工地回海的瓦工中,挑选6名代表到中医院工地进行砌墙比武,作为考核依据。不但质量有了保证,还加快了进度。最后工人们还推却招待和报酬,更是节约了预算。
在最后一次敲定中医院门诊楼建筑面积的会议上,王益谦所说的跑上级,争取搞一点钱,在其后的各级支持拨款中可以看清楚其基本脉络。还有一点是人们不太清楚的,那就是向兄弟医疗单位寻求支援。
老一辈的中医们除积极跑上级外还跑了许多海安的乡镇卫生院。1982年、1983年两年中,共向县卫校、角斜卫生院、曲塘区卫生院、大公乡卫生院、双楼乡卫生院、县保健站等七家医疗单位临时筹借了18.8万元,以保证基建、装备、药品等开诊必备的条件齐备。
以现代一次动辄几万几十万平方米的商贸大厦经营面积推向市场相比,那个1500平方米的面积不可同日而语;与现代投资百万千万建一幢楼如烹小鲜一般相比,那十几万的投资还要牵动省、地、县几级领导,说来叫人难以想象,于中可体味中医院初创时的艰辛,毕竟这就是历史!
《新华日报》1985年12月1日头版登载了《两所中医院为啥不一样?》一文。以海安县中医院和扬州市中医院的建设情况作比较,说:“海安县领导办实事,医院建设速度快,扬州市医院建设上马难,旧貌难换新颜。”读完该文章并了解海安县中医院的草创历史,我们可以看到政府对传统医学事业的扶持和投入,不是可有可无的事,也让人们领略到老中医们对传统医药事业的继承、发扬、光大的敬业精神!
后记:该文写就于十几年前,那时王益谦还健在。我与他是从组稿《委员风采》开始采访的。有关事情另有一文载于《委员风采》。其后,我又查阅了有关档案、资料,遂成此篇。
2016年7月17日记于随缘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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