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学勤
海安人把吆喝声称为“叫卖声”。海安刚解放的那会儿,大街小巷中的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特别是晨时的熟食和菜蔬叫卖声,下午特色“晚茶”的叫卖声,让市民知晓卖啥东西的人来了,纷纷应声而出。而这些吆喝声中,有的是清脆绵长,有的则粗声响亮,在听惯了的声音中,人们能分辨出叫卖者是谁,卖的啥东西。多少年如一日,这些吆喝声一直在老海安人脑海中回荡,一辈子都忘不了。
蔬菜叫卖声如黎明晨曲唤醒市民。合作化之前,城郊许多农民以种植蔬菜为生,菜农们不辞劳苦,天不亮就下田拔菜捆菜上街卖。“茼蒿、韭菜、蔓青菜”“茄儿、冬瓜、豇头角儿”,应时蔬菜的叫卖声,让市民知晓时节的变化。这些菜农有男有女,叫卖声在早晨特别的清脆,而他们晃悠悠挑菜担子的姿势,让人看到有点像挑花担子的。
“斩肉的包儿,烧卖、花椒卷儿”“烧饼、油条、虾滋儿”,响亮的吆喝声,响透几十米长的巷子里,听到这些叫卖声,反应最快的是小朋友,他们会催促大人:“卖烧饼的人来啦。”应声而出的大人们,开门叫住卖早茶的人,二分钱一个烧饼,一分钱一个虾滋儿,五分钱一个肉包儿,任你选。这些滚热的早茶,都放在卖早茶人的挎篮里,用厚棉布盖着,都是老主顾,交钱取点心。卖早点的人,赶的就是“早市”,半条街的大小巷子里都要跑一遍,叫一遍,辛苦程度非同一般。
“大蚬子肉子啊”,仇二麻爹的吆喝声粗犷而又响亮。当年,老仇爹一米八十几的个子,一副特别的嗓子,叫一声,就会引来不少的顾客。他担子里的蚬子和蚬子肉子,少说有五六十斤重。二分钱一斤的蚬子,买个一毛钱,清水洗二遍,倒在锅子一煮,壳儿自然分开,白花花的蚬肉透着香气,拣好后用韭菜或大椒一炒,好菜一道。蚬子汤,如奶汁一样的,烧个冬瓜,鲜得很。
下午的吆喝声别有一番情趣。
“五香烂豆儿”的叫卖声,叫得短促而有力。膀弯上挽着木头提亮儿的卖豆人,有时在巷子里要转两转。二分钱一捧的烂豆儿,吃在嘴里喷香的。
“茴香螺蛳啊”。带着长长尾音的吆喝声,挽着提亮儿的叫卖人,每天奔走在大街小巷。他们把从河边上捞到的螺蛳,先在盆里爬上一二天,让螺蛳吐出瘀泥,然后用腌咸菜时留下的卤和五香下锅煮,产生出一种独有的味道。卖螺人用小竹筒子计量,二分钱一筒儿,约有一大捧。挑螺蛳的针是丁刺槐树上的尖尖针刺,一提亮儿的螺蛳能卖个几角钱。
家住在新华路的老许,挑着担子向大街上走来,担子一头放着麻油、酱油、蒜叶儿、大胡椒、醋等佐料,下面是一只煤球炉,锅里冒着浓郁五香味道的香味,老远就能闻到。他的一声“香干、臭干、五香茶干”的吆喝声,百十米外都能听到。担子后面是各种豆制品的半成品,放到锅里面,一会儿就能吃。货真价实的豆制品,卖得挺好的,天不黑老许就打着号子挑担子回家。
“五香甲鱼啊”,提着挎篮卖卤菜的钱学发一声吆喝,住在巷子里高堂瓦屋的人就会开门而出,手里拿着瓷碗或瓷盘,不用问价钱,指着一个甲鱼,外加一点,或者是口条、猪耳之类的烧腊,块把钱成交。要知道解放初期那会儿,许多人家一日三餐都困难,即使经济条件好的,人家也不敢露富,家门口买点卤菜也不大肯高声。老钱家煮的卤菜,在石板街上是有名的。吃过他家的烧腊,那味道是忘不掉的。
春夏季节的下午,仇二麻爹常会挑着担子高吼“鲜黄鱼哨哨”。从海边上刚运来的大小黄鱼,沿途散发着独有的海鲜气味,一斤多重的大黄鱼,只卖三角多钱,这就是海安人的口福啊,现在300元一斤也买不到。老仇一声吼,引来众多的乡亲购买。遇到货多难卖的情况,他还肯赊欠给居民,隔天来收钱。
六七十年过去了,海安老街上的那些吆喝声挥之不去,常在耳边回响。尽管时代变迁,生活变化,但每当忆起那些似原生态音腔的吆喝声,真有说不尽的乡音乡情。乡愁,只能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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