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钧先生性情儒雅,生前十分喜欢栽种花草树木,侍弄盆景。其故居栽种了许多名贵花木,有的还凝聚着不少人文掌故,现择其要者介绍之。
香飘半城的广玉兰“皇后”
韩公馆有株令人惊叹不已的广玉兰树。
广玉兰,也叫“玉兰”“洋玉兰”,木兰科,常绿乔木。原产美洲,我国长江流域以南各地都有栽培。广玉兰的花含有芳香油,可制成鲜花浸膏;广玉兰的叶有药用价值,做成制剂有良好的降血压作用。
广玉兰更是有名的观赏植物,我国很早就开始引种。海安地处江北,地理位置相对较偏,在交通不太发达的清代或近代,一般说引种这种海外漂来的观赏树种应该不会太早。但令人惊奇的是,海安韩公馆里的这棵广玉兰居然已有170多年树龄,且树形高大巍峨,堪称苏中地区广玉兰之“皇后”。香港《文汇报》曾专门刊文赞誉这株广玉兰。
广玉兰“皇后”生在韩国钧故居后院里,树高近16米,胸围达2.5米;一干三杈,冠如巨形华盖,翠叶繁茂,玉花晶莹。每年花开时节,海安半个城区都可嗅到“她”的清香。或许正因为海安有这棵广玉兰“皇后”,加上海安又是江海文明起源的发祥地,南通市政府将南通的市树定为广玉兰。
韩国钧故居的这株广玉兰,相传为韩国钧先生手植。韩国钧善诗文,博学广闻,治学从政之余,也喜欢侍弄花草树木。以其晚清名臣和两次担任江苏省省长的阅历,他率先在江海大地上引种广玉兰,是可信的。于是今天的人们方能在“韩公馆”看到贵为树木“皇后”的苏北年轮最大的广玉兰。
令人瞩目的是,这株广玉兰还是许多历史事件的见证“人”。1940年,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岁月里,新四军东进来到海安,韩国钧先生盛情邀请陈毅将军和夫人张茜住进他家的西花厅,与陈毅共商团结抗日事宜,闲暇时则常在广玉兰树下斟酒论文。再后来,刘少奇同志(化名胡服)到海安,也到“韩公馆”与紫石先生共商苏北抗日大计,这期间自然少不了在广玉兰树下小憩。而此时华中新四军八路军指挥部在海安成立,许多中国革命的重要将领如粟裕、黄克诚等也相会于广玉兰树下,于是华中抗日根据地的建立,解放战争中“七战七捷”的胜利,或许都沾了这广玉兰的福荫。
有意思的是,许多以韩公馆为背景,反映紫石老人与陈毅、粟裕等革命人士交往的美术作品也在画面上描绘这株广玉兰的风采。如著名人物画家沈启鹏先生创作的《韩紫石》、南通书画院原院长侯德剑创作的反映粟裕将军和楚青夫人暂住韩公馆的《战地黄花》等,都以这棵广玉兰树作为重要背景……
广玉兰“皇后”是海安人的骄傲,是苏中大地的精灵。令人欣喜的是,如今海安城乡的许多庭院和行道树都栽种广玉兰,而老城区中大街拆迁过程中又发现了一株树龄上百年的广玉兰,与“韩公馆”里的“皇后”东西相距只有300多米,堪称“姊妹树”。这或许是海安大地的又一份荣耀。
广玉兰,这种充满诗意传奇的景观树,已成为近百万海安人心目中的圣树!
于是,海安的文化人一再撰文建言,呼吁将广玉兰确定为海安市树。
百年金桂满庭芳
海安百年以上有历史掌故的几棵桂花树大多出在韩家。
江苏栽培桂花的历史始于西汉,盛于明初,目前全省尚有二三百年历史的古桂数株。海安地处江北,栽培桂花的历史也很久远。目前尚存百年以上的桂花树六株,品种有金桂、银桂等,韩国钧故居有四株,另有一株在韩焘故居,一株在刘同盛旧居西侧。
韩焘是韩国钧的族侄,民国初年两江师范学堂法政系的高材生。他主审过臭名昭著的陈公博,让大汉奸得到应有的惩处;其故居在海安旧城区西大街北侧的“怡园”。可惜早几年县城中坝路改造拆去一半,残留的小院里仍有一株黄杨和一棵金桂树。这棵金桂相传为韩焘先人所植,树高三米以上,胸径十多公分。据说韩紫石先生幼年曾在这树下启蒙,韩焘也在这儿长大,如今韩焘的后人在台湾。金桂的存留成了韩家历史传承的见证人……
韩国钧故居的几棵百年以上的桂树有两棵在西花厅后院里,另有两棵长在故居小花厅前的院子里。
韩国钧故居为清代建筑,第一进正厅西侧的西花厅前长着一株树干蟠曲苍古的蜡梅,每年冬天绽开许多金黄色的花朵,香气袭人。西花厅后院则栽着两株桂花,中有院墙分隔,一东一西,给二进院子平添许多幽静……故居东北角车厢式的小花厅南侧小院生长着两株树形苍老、枝干虬劲的桂花树,树高约4米以上,其中西边一棵为金桂,东边一棵为银桂。海安旧时有“桂花当院迎贵宾”之说,或许韩紫石先生当年兴建小花厅时栽种这两棵桂树就取这寓意。奇特的是,小花厅前的金桂有时一年开三次花,非常少见,花开时细密金黄,特别显眼。每年8月,韩公馆里的几棵桂花树竞相吐蕊,芬芳馥郁,整个宅院乃至陆家巷附近都飘洒着这几株桂树的花香。
1940年,黄桥战役后,新四军东进,陈毅和朱克靖先后多次到韩府拜访苏北名绅韩紫石先生,与其共商抗日大计。韩乃儒雅之人,从政之际,热心国家社稷,关爱百姓;归隐乡间,则性喜花木,借物寓性。陈毅等到了韩公馆,政事、诗文多与韩紫石见识相同,非常愉悦,因此韩国钧常在言谈之时与陈毅、朱克靖等信步庭院之中,院里的几株桂树与蜡梅便是当年历史的“见证人”。如今桂树、蜡梅犹在,而陈毅将军与韩紫石先生却已远去,睹物思人,令人无限感慨……
此外,海安老城区西大街刘家大院西侧小院也有一株古老的桂花树,树型奇特,主干粗硕,花枝纷繁,颇具观赏价值,也是小城悠久历史的又一物证。
苏中最大的“黄杨球王”
韩公馆二进厢房后门与三进之间有株硕大的“黄杨球王”,郁郁葱葱,宛如一个巨大的琉璃球镶嵌在青砖黛瓦之间,别具风韵。
“黄杨球王”不知栽植于何年何月,或许韩国钧先生当年重修旧宅时就栽下了。目前“黄杨球王”球径近四米,由九根虬龙状的曲折盘旋的主干撑起巨大的“球体”,蔚为壮观。
“黄杨球王”每年春初发花,花淡黄而细碎,且繁而密,乃至密不透风;幽香满庭,蜜蜂嗡嗡其间,甚是热闹。花发后夏日结实,有大小年之分,果实如豌豆,较花椒果实稍大而色青,有三条小腿,倒置如炉之三足,有人戏称为“小香炉”。
黄杨生长有闰厄年之说,苏东坡云:“园中草木春无数,唯有黄杨厄闰年。”这大概是关于黄杨在闰年不长说法的最早的记载,从此就逐渐有了“黄杨厄闰”这一成语,通常比喻读书人时运不济、背达靡时的意思;后来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有“黄杨性难长,岁仅长一寸,遇闰则反退”及“黄杨适生……不花实”的说法;到清代康熙时的《花镜》,更把遇闰反退这一观点量化,云:“黄杨木每岁止长一寸,不溢分毫,至闰年反缩一寸”,民间甚至有反缩三寸的传说;数十年后出版的《广群芳谱》继续坚持这一看法并解释“黄杨木……闰月年反缩一寸,谓之厄闰”。同时期的著名文学家李渔在其《闲情偶寄》一书中,将这观点予以发挥并人格化,说黄杨如此是天限之木,但它坚守困境,安于时运,并不恨天怨地,且枝叶较他木更加苏荣,乃树中君子也……
不过,也有不同见解者,早在明代天启年间的《博物要览》就提到过,说有人曾做过试验,黄杨闰年并非缩减,只是不长而已。
至于《本草纲目》中提到的“黄杨适生”“不花实”,更显现了黄杨的独特生命力,即黄杨可以开花结实,也可以不开花结实,再加上还能插枝成活,这就使黄杨的繁殖系数大大优化于其他花草树木。
懂得黄杨生长习性的人都知道,黄杨喜半阴,忌暴晒。或许正因为如此,韩国钧故居的这棵黄杨球王夹生在前后两座房子之间(西侧有厢房遮挡西边的太阳),荫凉湿润,生长特别茂盛,随着岁月的更替,越来越大,越来越具有“王”者风度。
不管怎样,韩公馆的这株巨大的“黄杨球王”在苏中地区可谓绝无仅有,它不仅粗壮硕大,且见证了韩公馆发生的许多不凡往事,更是韩氏后人凭吊先祖独具闲雅情操的活的信物。
失而复得的“维扬遗孤”
到过韩公馆的人,在韩国钧故居大厅或西花厅院外都可以看到一盆苍老的盆栽──黄杨,这盆黄杨乃是韩国钧先生生前珍玩的盆景,盆龄已近80年。
韩国钧好借物寓性,尤善诗文,退隐归乡后撰写《永忆录》,编集《朋僚函札》《海陵丛刻》等书籍,偶有空暇,则喜欢侍弄花草,以调节心情,这盆黄杨则是他的心爱之物。
抗日战争期间,新四军北撤后,韩紫石避难徐家庄,行前非常匆忙,要处置的东西很多,但紫石先生仍妥善安排这盆黄杨……韩紫石到徐家庄不久,不幸被日伪软禁,逼其出任伪江苏省省长。韩紫石严词拒绝,后积忧成疾而逝……主人远行,这盆黄杨便成了“孤儿”,流落民间,后为如皋绿园原总经理花汉民先生以高价得手。花先生精心培育,爱若珍宝,取名“维扬遗孤”。并以其参加南通国际盆景比赛获得银奖。后来韩国钧故居修复,海安县博物馆成立之际,花先生毅然割爱,将“维扬遗孤”无偿捐赠海安,陈列于韩国钧故居大厅。
“维扬遗孤”系典型的扬派盆景,主干白晰,叶如瓜子,枝干虬劲,一寸三弯,且舒张有序,枝繁叶茂,叶叶俱平,片如飞云,伸展得势。干、枝、叶三者动静相辅,别具奇趣。
中国有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说人的际遇的。“维扬遗孤”在战争年代与主人分离,遭此大劫而不灭,也称得上是蒙难重生,当有代代相传之福祉……
如今韩公馆管理人员将这盆凝结过紫老心血的百年盆景视若掌上明珠,精心呵护……而花汉民先生依旧关注这盆“维扬遗孤”的生长状况,每隔几年都要到韩公馆来探视,一时传为佳话。
日月如梭,不知不觉“维扬遗孤”已重返韩公馆30年!韩国钧先生地下有知,当万分欣慰矣!
值得令人探究的是,黄杨耐旱耐湿,不惧高温,不怕严寒;种子可以繁殖,插枝也能成活,是苏中地区最适宜栽种的一种优良树种,且木质坚韧细密,可用于雕刻或制作家具,其品格适生内敛,文雅坚毅,经霜犹红,某种意义上实在是种人格化的象征。韩紫石先生晚年珍爱这盆黄杨,还在其宅院栽种了一株硕大无比的“黄杨球王”,或许是他从黄杨品格上领悟到做人的真谛……
紫石先生面对敌酋威逼,刚正不屈,大义懔然,不正是黄杨优良品格的真实显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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